坠灯

-双向暗恋/沙雕甜/5k+

-落花一个月零一天，送给我最爱的 @小花花 

-无可上升

“妈，我走了。”

 

 

少年清冽的嗓音和开门的吱呀声同时响起，在王俊凯耳边婉转地打了个旋儿，音调还没听分明就被毫不留情地当成了幻觉，眨眼又吞没在浓重的睡意里。

 

 

他咂咂嘴，想翻个身，但四肢就像没处着力似的翻不动，鬼压床同款的无法动弹，但浑身却轻飘飘得像塞满了棉花。

 

 

还没等他继续入黑甜做下一个梦，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又传进来，夹杂着中年女人哎哎的叫声。

 

 

“牛奶拿着，路上小心点，中午放学了早点回家，快期中考试了，妈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话语带着平凡的烟火气，絮絮叨叨得甚至惹人心烦。却是他很多年都没有听过的，世界上大多数母亲都爱挂在嘴边的关切。

 

 

他几乎立刻想要跑出去看个究竟，却先一步听见了他当做幻听的少年耐心的回应：“知道了，谢谢妈妈。”

 

 

……嗯？

 

 

王俊凯愣住，一骨碌坐了起来，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应该还在做梦。

 

 

不然他为什么好像听见了易烊千玺的声音？

 

 

但他四下环视一周，那睡成了一团浆糊的脑子很快就抛开了易烊千玺，发现了别的不对劲。

 

 

请问这哪儿？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大床，摆了一堆比人还大的娃娃，墙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贴任何动漫海报，书柜上塞满了名著和各种奖杯证书，桌子上不见自己昨晚打游戏留下的零食饮料包装袋，取而代之的是两本摊开的写满了字的题集和草稿纸。

 

 

等等！还是不对劲！

 

 

但王俊凯一时间还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这种穿越一样的感觉太神奇，让他的感知在这一刻变得迟钝了点儿。

 

 

直到他懵懵地准备下床。

 

 

……谁能告诉他这俩棕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是什么？他引以为傲修长笔直迷倒万千少女的三米二大长腿呢？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赶紧伸出了手，绝望地看见了和腿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俩毛乎乎短不拉几的手臂。

 

 

这什么玩意儿？撞邪了？

 

 

他费力地转了转缺失脖子后和身体无缝衔接的大脑袋，目光迷茫地看向床边一排他眼中巨无霸似的布艺玩偶。

 

 

好嘛，不能怪人家长得太大，是自己他娘的和他们变成同一个物种了吧？

 

 

他瘫坐在原地，脑子宣布死机，完全没法接受这个玄幻的事实。上天却好像还嫌他不够惨，让他再一转头时刚好看见了书柜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自己。

 

 

一只浅棕色的，面无表情的，呆头呆脑的傻熊。

 

 

我呸！

 

 

王俊凯咕咚一下倒回了床上，闭上了意念中的眼睛，努力地准备睡回去。

 

 

老子堂堂一米八五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没理由会变成一只蠢兮兮的玩具熊，肯定是做恶梦了……肯定是……

 

 

可是睡意却被乱七八糟的杂念阻隔在外，王俊凯小心翼翼地尝试睁眼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如愿看见自己房间的墙上笑得阳光灿烂的路飞。

 

 

自我折磨了快一个小时，王俊凯终于暂时认命了，他艰辛地站起来，万分不熟练地操控着自己短得可怜的两条腿，挪到了床沿边上。

 

 

伸出头往下看了一眼，哦豁，完蛋。

 

 

怎么会这么高。

 

 

这时他脑子抽了个聪明的风，把小圆手狠狠地往床沿上砸了一下。

 

 

不痛。

 

 

看来是只正常的玩偶了，没有痛觉。

 

 

于是非常大胆地头一栽把自己丢了下去，脸着地地安全降落。

 

 

变成这只蠢熊总算还有一点好处，可以伤害豁免地体验一下高空降落的感觉。说实话还蛮爽的。

 

 

接下来又是一场艰辛的跋山涉水，挣扎了半天才走到了书桌边上，然后努力地手脚并用爬着一格一格的抽屉拉手上了桌。

 

 

登顶的那一刻，满足得简直像征服了全世界。

 

 

习惯性地伸手擦了擦不存在的汗，他大大的熊眼扫视了一圈，有点震撼地看见了书桌角落里摆着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高中班主任拍的班委班干大合照，身为体育委员的王俊凯笑得虎牙招摇，和脸色冷冰冰的学习委员易烊千玺挨着站在后面。个子都高，长得又各有千秋的好看，简直就让这张照片上的其他所有人成了背景板。

 

 

另一张是易烊千玺的单人照，应该是被他妈妈偷拍的，只拍了个侧影，穿着他初中那个学校的校服，清清爽爽地背着书包站在学校大门口，尚且稚嫩的眉宇干净中带点凌冽，一点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眉心小痣点缀在其间，活脱脱一个心动选手。

 

 

不知道玩偶会不会心动，反正王俊凯那颗披在熊皮底下的心是活蹦乱跳得像个多动症的儿童似的。

 

 

所以……他终于后知后觉把所有蛛丝马迹连接在了一起，得出一个让他有点傻眼的结论。

 

 

他这是成了自己梦中情人易大学霸房间里的一只……嗯……玩具熊？

 

回头一看，何止一只熊，整洁干净的床上，各式各样的娃娃几乎占了半壁江山。

 

 

和那个做事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冷面男神反差大得不是一点点。

 

 

他像是无意中一脚踏进了易烊千玺内心小世界的外来者，有点兴奋，有点蠢蠢欲动，还有点惶恐，连变成熊的那点绝望也暂时不放在心上了。

 

 

毕竟快三年了，除了自己，谁又知道他喜欢易烊千玺呢？

 

 

要不是没法开口说话，他几乎要兴奋地喊两嗓子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你说变玩偶就变玩偶了，还能不偏不倚地来自己暗恋对象家里当个有资格在床上躺的熊，这不是上天注定的奇妙缘分又是什么！？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笨拙地用没有手指的手去扒拉易烊千玺的题集，意料之中地在扉页上看到了那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心里已经笑成了个叉烧包。

 

 

不管今天这事情是什么幺蛾子，他一向秉承着身前哪管身后事的态度积极生活，这么好的近距离接触了解易烊千玺的机会，傻子才放过。

 

 

哼哧哼哧地把题集翻回原样，他身体没累，心却很累，决定原地倒下休息几分钟。

 

 

虽然人家都说“眼小聚光”，但王俊凯睁着一双铜铃大的熊眼居然也看见底下压着的草稿纸上露出的一点点不显眼的“IV”。

 

 

似乎啥意思没有，但王俊凯在那一刻有如神助一般就是莫名想看个完整版，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爬起来走过去拿脚把题集往旁边踹了踹。

 

 

果然没让他失望。

 

 

被压住的那一大半露出来后是三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的字母：WJK。

 

 

他心里的狂喜只出现了一瞬间，接着就开始异常谨慎地回忆着易烊千玺的圈子里有没有其他名字缩写也是WJK的人。

 

 

易大学霸的朋友圈简单得可怕，翻来覆去也不过那么几个，再往外扩三层关系也找不到第二个“WJK”，怎么看都只可能是自己。

 

 

于是狂喜开始变得真实起来，像热烈的岩浆把心脏烫了一遍，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发不出声音只好用肢体动作表达着自己的快乐。那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得猜是不是易烊千玺已经对他表白了。

 

 

最后晕头转向成功地一脚踩空摔下了书桌，不过这次是屁股着地。还是不痛，却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把他给摔老实了。

 

 

但脑子里还是没法消停。

 

 

所以他做着作业写我名字是在干嘛？是也喜欢我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但不知道心里哪个角落泼来了一盆凉水：万一他只是做这本题集的时候想到了王俊凯没有交作业呢？

 

 

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和易烊千玺的同一本练习册，就是桌上那本，他已经做完了半本多，自己好像还留在半页多点儿。

 

 

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

 

 

王俊凯撑着硕大的熊脑袋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多观察观察，反正现在就待在他家他房间，想看点啥出来难道还不容易？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王俊凯的自怨自艾到自娱自乐中过去，在百无聊赖中听到易烊千玺开门喊了声妈的时候，王俊凯差点没忍住就要冲出去应声诶。

 

 

还好忍住了。

 

 

可别吓着他心尖尖上的人。

 

 

易烊千玺打开房间门走了进来，书包挂在书桌旁的小挂钩上，脱了校服外套，露出一件简单的白T。估计是天热骑自行车的缘故，他额头鼻尖都出了一层薄汗，亮晶晶的，挺诱人。

 

 

他转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回房间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来床边抓了“王俊凯”握在手里。

 

 

王俊凯：……

 

 

虽然不痛不痒，可是被喜欢的人这么大剌剌地握住身体捧在手心里……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也能看出自己魂穿的这只熊居然还是易烊千玺最宠爱的那个？

 

 

完了，现在心里又幸福又烦恼是怎么个意思？他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吃一只熊的醋吗？

 

 

“嘿，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说。”易烊千玺的表情挺认真的，甚至还有点忧郁的样子，眉头皱了那么一点点，弄得王俊凯的心也跟着皱了一点点。

 

 

你讲，我听，你别皱眉啊。

 

 

他想说说不出来，想动不敢动，只能在心里安慰着。

 

 

就在他调整好了情绪以为可以听到心上学霸在线倾诉的时候，易烊千玺把他头朝下地放到了枕头上，在彻底颠倒的视野里对他很轻地摆了摆手：“我妈在等我吃饭，我等会儿再说。”

 

 

……行，你开心就好。

 

 

王俊凯没想到自己这个后宫三千玩偶中被独宠的一个居然还会受到倒立这样非熊的折磨，顿时对易烊千玺的隐藏性格更加好奇起来。

 

 

人前一张抄作业别找我但是你不交作业你就等死的冷漠脸，人后在床上摆了一堆玩偶公仔还在纸上写他的名字，现在还发现他也是会宣泄负面情绪的真实的人，而且方式真的独特又温柔。

 

 

就是晕得慌。

 

 

他蹬了蹬在空中竖得笔直的小短腿，把自己拯救下来，在有淡淡清香的柔软枕头上躺平装死。

 

 

还好易烊千玺没有让他等很久，只是在关上房门回头看见倒下来的轻松熊时有点小惊讶。

 

 

他走过去，在王俊凯无声的狂笑中重新拿起了熊，难得没有在中午的大好时光里做作业，而是坐床上躺了下去，盯着手上的熊发起了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线里清澈得有些过分，像是汪了一眼清泉，明明灭灭地闪烁了一会儿，又把所有情绪重新藏得严严实实。

 

 

王俊凯被他带点儿忧郁的眼神盯得快化了，终于等来了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王俊凯今天上午没来上学。”

 

 

……

 

 

披着熊皮的王俊凯本人傻掉了。

 

 

所以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暗恋对象会在沉默了这么久之后用这种温柔又担忧语气说出这句话啊？

 

 

太不真实了吧。

 

 

但易烊千玺听不见他躁动的内心独白，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虽然他来了也不会交作业，可是他不来死缠烂打求我借作业抄，居然还会有点儿不习惯了。”

 

 

……敢情你天天摆着张臭脸拒绝我抄你作业还挺开心的？

 

 

不过明知道借不到还是非得去骚扰，就为了看着他一点点绷不住黑了脸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自己不也很开心吗？那算了，这个就扯平。

 

 

“昨天放学的时候我就看他脸色不太好，估计是生病了吧，”易烊千玺揉着轻松熊的一条小手臂念念叨叨，小动作加小表情，是王俊凯从没见过的可爱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是一个人住的。”

 

 

好想亲一口啊。

 

 

有熊心却不敢动的王俊凯有点抓狂地掬了一把伤心泪，只能盯着他一张一合的粉嫩唇瓣继续咽口水。

 

 

“唉，”易烊千玺忽然把轻松熊一把按在了胸口，拿手轻轻地拍了拍它手感极佳的脑袋，“王俊凯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是个大傻子吧。”

 

 

王俊凯来不及反应这句话的意思，也来不及吐槽忽然被叫大傻子，就已经被易烊千玺的气息包围起来了。

 

 

是清冷和柔软的奇妙糅合，若有似无地盈在鼻尖，好闻得让人通体舒畅。

 

 

不过这还不是王俊凯关注的重点。

 

 

他悄悄地伸出熊爪，用一种易烊千玺不容易发觉的力度在他胸口轻轻按了按。

 

 

哦豁，手感真好。

 

 

他一直以为易学霸都是满脑子学习弱不禁风的那一款来着。易烊千玺平时套在空荡荡的校服里，看着确实瘦了点，也不见他参加什么体育活动，虽然体测成绩一直都是优，但被王俊凯长期选择性无视，单方面地只想把他好好放怀里保护着。

 

 

但是这一刻王俊凯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深藏不露。

 

 

他喜欢的人原来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神仙。

 

 

“他那个傻子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喜欢他呢？”这时候胸腔传来小小的嗡鸣，震得他耳朵痒痒的，声音放得极轻的一句话穿过空气里的尘埃和阳光，奔着王俊凯的心脏冲过去，成功地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时候要还能忍住，王俊凯也就不叫王俊凯了。

 

 

下一秒，忧郁安静的美少年被怀里窜出来的轻松熊吓得差点没滚到床底下去。

 

 

“什么东西！？”应该是不想惊动妈妈，就算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就看到那个每天和他躺一张床听他叨叨讲心事的玩具熊英勇得像个战士，冲着易烊千玺就扑了上来，两条短腿愣是跑出了带风的效果。

 

 

易烊千玺惊得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就往后闪，这下真的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嘶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轻松熊已经面朝下地栽到了地上，正挥动着手脚努力地重新爬起来。

 

 

大白天的，见鬼了这是。

 

 

惊吓只是一时，等冷静下来，易烊千玺也没必要去怕一只跑步都跑不顺畅的玩具熊，哪怕它成精了。

 

 

他伸手把熊捏着耳朵拎了起来，和那双无辜的熊眼对上了视线，抽了抽嘴角：“你怎么回事？”

 

 

王俊凯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绝了，对着一只熊也能用上催他交作业的语气。

 

 

可是他没法回答，只能挣扎着试图逃离他的魔爪，也借此表达一下被拎着和人对话的抗议。

 

 

易烊千玺发现了它没法说话，对着这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玩偶到底是舍不得，于是轻轻地把它放到地上，松了手。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只熊会胆大包天地爬到他身上来，直接把那张没有什么棱角的大脸贴到了自己的嘴巴上，速度之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易烊千玺立马采用暴力抓熊，把它自己脸上拽了下来，眉头轻轻的皱着，一脸莫名奇妙。

 

 

“这什么情况？”

 

 

王俊凯安静下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易烊千玺脸上的表情，虽然跟一只玩具熊亲亲换谁都不会有什么被侵犯的表情，但看到易烊千玺没有嫌弃，他还是傻子似的觉得开心。

 

 

你看，我亲他他不讨厌。

 

 

那要怎么让他知道自己就是他念叨着不解风情的王俊凯呢？

 

 

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周，最后锁定了书桌。

 

 

他挣了挣，示意易烊千玺放开他，易烊千玺这时候看着冷静，其实也有点不知所措，也就遂了他的意松开了手，然后就看到他欢快地扭着小屁股跑向书桌，熟练地爬了上去。

 

 

易烊千玺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点想笑，于是站起来跟了过去，就看到轻松熊几脚踹开了那本做了一半的题集，趴着用手在“WJK”三个字母上来回蹭了两遍。

 

 

易烊千玺呆滞了一瞬，心想这只熊难道还是个天才？自己嘴上说王俊凯就算了，他为什么还能看懂拼音缩写？

 

 

王俊凯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反应过来，虽然换了他他也不信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变玩具。

 

 

可既然发生了就得接受。他立马不死心地用脚在纸上开始比划。

 

 

易烊千玺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王俊凯每次给他传纸条时都会在纸张右下角画的一个三笔简易笑脸。

 

 

看热闹的表情一瞬僵住，他整个人陷入了凌乱。虽然猜到了这可能是什么意思，但心理上完全接受不了。

 

 

要他接受这个听去了自己对王俊凯的表白的熊是王俊凯本人？

 

 

开什么玩笑。他宁愿自己变成一只熊。

 

 

可是好像这回真是自己失算了。

 

 

因为这只轻松熊紧接着两手一摊，然后右手稍稍上抬，摆出了一副我不知道我没有但我就是特牛逼的姿态。

 

 

王俊凯不交作业时的经典动作。

 

 

易烊千玺看着桌上因为手短所以动作做起来格外搞笑的熊沉默了。

 

 

怎么办，笑不出来。

 

 

王俊凯看易烊千玺的样子心里有点慌。

 

 

要不是他先说了喜欢，他又怎么会这么急吼吼地要去证明自己是王俊凯。现在看他这表情，不会因为自己变成了熊就不喜欢了吧？

 

 

他后退了几步摆了个预备的动作，趁着易烊千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冲刺成功地把自己挂到了他的肩膀上，两条胳膊挣扎了一下，爬上去，一把搂住了少年近在咫尺的脖子。

 

 

反正现在我就是个玩偶，你能怎么着我？

 

 

易烊千玺表情不变，手脚却僵硬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犹豫半天干脆选择装死，回头踢了拖鞋直挺挺地爬上床躺下，还不忘把王俊凯抱住的那边脖子朝上。

 

 

王俊凯这下真傻了。

 

 

这是什么反应？不见开心不见惊讶不见尴尬的，就这么怀着一颗大心脏准备午睡了？

 

 

不是说喜欢我？

 

 

他锲而不舍地围着易烊千玺转了半天，又推又扯，可惜那只小圆手实在抓不住东西，全是棉花的身体也没什么攻击力，折腾半天倒是先把自己搞困了，早上那会儿翘首以盼的睡意终于大驾光临，王俊凯只能最后耍赖似的钻进了易烊千玺的臂弯里气鼓鼓地睡觉。

 

 

他软绵绵的身体正好填满了臂弯里的缝隙。

 

 

易烊千玺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王俊凯消停下来，平时特别好使的脑子里却还是一团乱麻，半天没理出什么头绪。

 

 

他无意识地收了收臂弯，像平常习惯的那样把轻松熊往自己怀里又带了点儿，却在被毛绒小手“打”了两下之后飞快地收回了手臂。

 

 

差点忘了，这会儿是王俊凯睡在自己怀里，虽然是以一个玩具的身份。

 

 

可也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易烊千玺什么事都愿意憋在心里等它自己腐烂，难得肯开口讲也只能是讲给这一屋子的娃娃。有关王俊凯在他心中造成的一切悸动，大概就是他最高级别的机密，没有合适的契机也许一辈子都不见天日。

 

 

却在这个中午这么轻易地就被另一个当事人知晓。

 

 

但一转念想到那个飞扑上来的熊吻和他黏糊糊像是要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又觉得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所以他的暗恋也许并不是单箭头。

 

 

易烊千玺低头看着这张朝夕相处的熊脸，一时间心里思绪万千，直到起床的闹钟响了也没能再睡着。

 

 

他在闹钟响的瞬间赶紧关掉，生怕吵醒了王俊凯自己又得手忙脚乱一番。

 

 

轻手轻脚地背上书包出了房间，他几乎是逃跑似的走出了家门。

 

 

 

 

 

下午的课易烊千玺也就分了指甲盖那么大点儿的注意力给老师，剩下的全拿来挂念家里的那只熊了。

 

 

他换了个环境冷静下来开始反思，自己那时候冷淡的态度大概是有点伤人的。

 

 

坐如针毡地熬过了三节课后，他凭着自己年级第一的成绩无比顺利地获批了晚自习的假，老师甚至都没有问个原因，爽快地大手一挥答应了，临了还不忘多念叨几句：

 

 

“王俊凯那孩子要有你一半让人省心就好了，我找了他一上午，结果他下午才发短信来说是生病了……”

 

 

易烊千玺一下子变了脸色。

 

 

他……变回去了吗？

 

 

易母还没有下班，家里只有一个王俊熊。

 

 

等到易烊千玺急匆匆地赶回家，打开房间就看到了满地的小纸条，以及纸条中坐得跟个大爷似的轻松熊。

 

 

它正用脚摁着张纸条看得津津有味，竟然都没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易烊千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完了。

 

 

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

 

 

那满地的纸条可不就是他每次都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王俊凯写给他的小纸条吗？

 

 

——学霸，语文试卷能借我看一眼吗？

 

 

——千玺千玺！江湖救急！数学书上的作业！老师要检查了！

 

 

——我作业今天还是没带哈哈哈哈哈哈。

 

 

——下节课课堂小测的时候记得给我看一眼，放学请你喝汽水！

 

 

——……

 

 

诸如此类没有营养的纸条，加起来也有一大摞了，不知怎么就被他给翻出来了。

 

 

易烊千玺愣在原地，感觉脸逐渐开始升温，没一会儿就要烧起来了，烫得他心慌。

 

 

王俊凯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一看，意外看见了门口站着自己那脸快要红成苹果的心上人。

 

 

“你不是还要上晚自习吗？”轻松熊没法张嘴，却清晰地说出了话。

 

 

是王俊凯的声音。

 

 

于是易烊千玺也顾不上害羞了，两步走了过去把书包挂到了老地方：“你原来能说话？”

 

 

王俊凯想挠挠头，奈何头大手短，于是改成摸了摸下巴，自己也挺莫名其妙地解释：“上午还是不行的，睡一觉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可以了。”

 

 

易烊千玺皱了皱眉：“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熊的？”

 

 

王俊凯下午无意中看到那些纸条之后本来计划的是要等他回来好好调戏一下冰山学霸，结果时间不对，这会儿还没全部看完，易烊千玺的关注点也不对，脸红了没多久就开始讲正事。

 

 

王俊凯在心里默默挣扎了一会儿，选择认命地去接他的话：“今天早上。”

 

 

“像个解锁的过程。”易烊千玺讲得有点没头没尾，王俊凯却听懂了。

 

 

“也有可能……早上刚醒那会儿我动都没法动，上午能动不能说话，现在话也能讲了，估计再睡一觉就能回去了。”

 

 

易烊千玺胡乱地点了点头，他并不懂这个猜测能不能成立，但至少刚推开房门时的窘迫已经减轻了不少。

 

 

就在他打算趁王俊凯不注意悄悄把纸条都收起来的时候，王俊凯偏要那壶不开提哪壶地讲起它们：

 

 

“诶，你留着这些纸条干嘛？”他的声音带着明知故问的戏谑。

 

 

易烊千玺手指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回答：“当草稿纸。”

 

 

王俊凯没忍住笑起来，也懒得去戳穿这个一点都不走心的谎言，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走到易烊千玺面前，下命令：“蹲下。”

 

 

易烊千玺站得笔直：“你要干什么？还有老师说你发短信跟他请假是怎么回事？”

 

 

“哎你赶紧蹲下，哪儿那么多问题。”王俊凯拽了拽他的校服裤。

 

 

易烊千玺抬起腿，把裤脚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后退一步绕过他，径直走到书桌边坐下：“我要写作业了，你别影响我。”

 

 

王俊凯这会儿心情特别好，屁颠屁颠地自己跟了过去，自力更生地爬到了书桌上：“我用你手机发的，你手机不设密码，不过我发誓我没乱翻，就发了信息而已。”

 

 

只不过发了不止一条。

 

 

易烊千玺有点哭笑不得：“你挺厉害。”

 

 

“也就还好，”王俊凯哈哈笑了两声，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诶，你中午那会儿说你喜欢我，是吧？”

 

 

易烊千玺转笔的手一下子僵住，脸上装得淡然，殊不知红透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

 

 

王俊凯这人怎么这么混蛋？他明明就什么都听见了，这会儿还非得故意再问一遍。

 

 

“你听错了。”

 

 

王俊凯点点头，假笑了两声：“行吧，你要这么说我还就真没法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了。”

 

 

易烊千玺下意识地就接了一句：“你怎么想的？”

 

 

“不是不喜欢我？”王俊凯特别恨自己是一只玩具熊，易烊千玺此时此刻那张带点期待和好奇的脸看着实在是让他很想上手捏一捏，然后再摁到怀里蹭一蹭。

 

 

可能他语气实在是欠揍了点，易烊千玺瞪了他一会儿居然就低头开始写作业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气鼓鼓的样子。

 

 

那点儿伪装成不开心的害羞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王俊凯简直要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心肝儿颤，赶紧过去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手：“哎我瞎说的，我知道你喜欢我，真的。”

 

 

易烊千玺快被他气笑了：“走开。”

 

 

“别急着赶我走啊，我话还没说完，”王俊凯没放手，声音忽然温柔了起来，一字一句像是被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染了点儿花的香气云的缱绻，悄悄在易烊千玺心里栽培出万千欢喜，“易烊千玺，我也喜欢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找你借作业抄不是自讨没趣，写那么多小纸条不是闲得发慌，那是我想让你能多注意注意我，隔三差五给你买吃的不是真想贿赂你别记我名字，是你太瘦了我看着心疼，咱们有好多次一组做值日也不是巧合，是我求了劳动委员给安排的。

 

 

“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喜欢你，是因为我总觉得你，怎么说……看似天天都在一个教室里坐着，其实却离我很远，我也不希望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千玺，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这些一点都不影响我喜欢你。”

 

 

空气重新归于安静，细小的尘埃上下翻腾，在夕阳的光线里跳着舞。

 

 

王俊凯好久都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看着易烊千玺逐渐变得湿润的眼神，他很多心里话就不受控制地自己往外蹦。那些藏在大大咧咧的外表下细腻的情意，一点一滴，都是年少时最美好的表达。

 

 

他轻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一个想听到的回应。

 

 

易烊千玺沉默了很久，忽然绽开了一个带着梨涡的浅笑，于是王俊凯看着他泛红的眼尾，也跟着笑了起来。

 

 

易烊千玺吸了吸鼻子，伸手点了点轻松熊的大脑门。

 

 

“王俊凯，你快点变回来。

 

 

“我想抱你。”

 

 

 

 

 

第二天是周末，易烊千玺昨天睡得晚，起得也就比平常迟一些。他早上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昨晚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睡觉的轻松熊。

 

 

他睡眼朦胧地伸出在晨光的沐浴中像艺术品一样的手指戳了戳它的肚皮，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王俊凯？”他嗓子还有点没醒透的沙哑，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尾音很快就消失在空气里，不留下一点踪影。

 

 

那只熊静静地躺在那里，就真的只是一只玩具而已。

 

 

王俊凯！

 

 

易烊千玺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地换衣服洗漱，来不及吃早餐就往外跑。

 

 

他曾经在花名册上见过王俊凯家的地址，而此刻那行字就是他脚下最终的终点。

 

 

或者准确地说，那个地址里住着的少年，就是他此生想要奔赴的终点。

 

 

还没等他跑完一半的路程，王俊凯就已经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举着手机冲他招手，修长挺拔的身姿在易烊千玺看着他脸上虎牙招摇的灿烂笑容，忍不住也笑起来。

 

 

他没有停下脚步，笑着跑进了王俊凯等待的怀抱里。

 

 

就像很久以前，他莽莽撞撞地跑进了王俊凯的心里，从此生根发芽，再也找不到出口。

 

 

也不想找到出口。

 

 

“千玺，我也爱你。”王俊凯的声音里带着愉悦，不顾路人的眼光，收紧了手臂对怀里的人表白。

 

 

易烊千玺敏锐地听出了不对劲：“我什么时候说爱你了？”

 

 

“喏，”王俊凯松开他，带了得逞的笑意把手机摁亮了递过去，“你看。”

 

 

是一条短信。

 

 

发件人是“易易”，收件人是王俊凯，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半，内容是一句“我爱你。”

 

 

是王俊凯昨天用易烊千玺的手机发出的第二条短信。

 

 

“你脸皮也太厚了，”易烊千玺扑哧一声乐了，“这也能算？”

 

 

“怎么不能？我已经截图保存了，”王俊凯在他跑乱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笑得不正经，语气却很认真，“你放心，对外我肯定说实话，这个你就让我自己留着偷乐吧。”

 

 

易烊千玺由他去，想了想趴到他耳边轻飘飘地哼出一句“我爱你”。

 

 

王俊凯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有火花在熠熠燃烧：“再说一遍。”

 

 

“没了。”易烊千玺扭头就走，手却被王俊凯牢牢地握住。

 

 

“不说就不说，走吧，带你吃早饭去。”反正来日方长。

 

 

他用了点力把易烊千玺扯回了自己怀里，笑嘻嘻地在他额角啄了一下。

 

 

微风从两人的身侧漾过去，拂过了易烊千玺憋不住笑的唇角，在王俊凯的桃花眼里渐渐沉醉。

 

 

此时，阳光正好。